以下节选自纪红老师著

《安知时节好——山东大学二十四节气》

二十四节气之十七：寒露

寒露物语

二十四节气是个一统的过程，一个节气一个时段。古人委实智慧，将节气划分得恰如其分。节气各有自己的物候，古时为每个节气标立三候，即有了“月令七十二候”来特意表明当时当令。而物候何止七十二？万物与节气对应皆表其“候”。寒露时分，我喜欢到校园中适时感受，倾听大地此时的物语。

露水地里湿红鞋。清早，我穿着浅口绣花布鞋踏进紫花地丁草丛，想到这句民歌时，脚面也感受到露水清凉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解寒露：“露气寒冷，将凝结也。”谚语云：“寒露寒露，遍地冷露。”“白露身不露，寒露脚不露。”说的就是此时天气转凉，露水变冷生寒，提醒人保暖。露虽凉，却未冷到凝结之时，依然秋高气爽。

紫花地丁春秋两季开花。时值秋天花期，在嫩绿色的叶间，小紫花繁盛一片，阳光朝露下清清亮亮，开得简直比在春天时还好。此时节还有不少花开——枸杞、马兰、繁缕、飞蓬、月季、红蓼、鸭跖草、黄鹌菜、旋覆花、大丽花、阿拉伯婆婆纳等都开得兴致勃勃。这秋花开得如春花一样娇娆，其叶返青，不见沧桑。寒露润盛如春雨，滋养得花开二春。

柿子红了，石榴红了，山楂红了，构树果青红相和。忍冬果、火棘果现出红意，但还不到最红之时。海棠、杜梨、山荆子、君迁子的果实，黄白相渗的成熟着。木瓜也黄润润的，长出了香气。银杏叶满黄了几枚，更多的仅描黄了叶边儿，有绿萝裙黄花边儿的美感。除了些许的黄叶、红叶，大多数树木还都是绿叶，却已绿得有些苍老了。

寒露时节，多有几日小阳春天气，被称作“桂花蒸”。果然桂花已开出暗香。最喜欢李清照的桂花好意：“情疏迹远只留香”，“自是花中第一流”。《红楼梦》中宝玉挨打后得母亲送“木樨清露”。木樨即桂花，这又是桂花又是清露的，好物当是寒露时做成的吧。

古人将寒露分作“三候”：“一候鸿雁来宾；二候雀入大水为蛤；三候菊有黄华。”有谚云：“寒露菊花开。”菊花此时兴盛绽放。闹市菊展无须看，最爱山里的小野菊，一丛丛、一片片，黄灿灿如阳光照耀，开得无辜烂漫。“花气薰人欲破禅”，那天在兴隆山校区梦溪桥边嗅着怡人花香，觉得野菊才是真正的“花之隐匿者”。淡泊的陶渊明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，所采之菊当是野菊，而山大人在这南山也是“采菊悠然见”了。

念及鸿雁，就来了怀乡之意。望望校园上空的天，想起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天空中飞过的“人”字形雁阵，惹出又惆怅又向往的莫名情绪。

校园试验田的稻子熟了，有学生在种麦子，让人想起寒露一些谚语：“寒露到霜降，种麦忙又忙。”“小麦点在寒露口，点一碗，收三斗。”“寒露时节天渐寒，农夫天天不得闲。小麦播种尚红火，晚稻收割抢时间。”山东平原上又是一番繁忙景象。花生、大豆、水稻、棉花丰收，耕地、整田、抢墒、造墒、种麦，土地轮作，四季勤勉，大地那坦荡的土香，在水泥森林里我也闻得见。

寒露，是露水经秋由露白到露寒，是秋的推进和深入。坦生在天地间的万物都在无所辜负地成熟，个个都是对季节的响应与印证，静静聆听其物语的真诚阐述和由衷抒情吧！那是季节在唱游：这大地上歌声如风。

二十四节气之十八：霜降

成全之美

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解霜降：“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。”时令至此，天气又添冷肃。古人将霜降分作“三候：一候豺乃祭兽；二候草木黄落；三候蜇虫咸俯。”这“三候”让人觉得严酷。而春夏秋冬顺延而来的一个个节气，无不相互渗透相辅相成。其实，霜降不是肃杀，不是暴虐无情的开始，而是含情的降临、多情的促进，深情的成全。

《逸周书·时训》记曰：“霜降之日，豺乃祭兽。”传说霜降之日，豺狼到树林深处，将猎捕来的野兽美味摆放好，然后对天长嚎。传说这是豺狼的祭祀，在祈求神明宽恕它的弱肉强食。

霜降成全了此时草木万象的特色之美。霜降杀百草。校园里大片草地，满目枯黄，苍苍茫茫。霜天不到，再好的露水仿佛也只是清浅润色，必得冷到凝霜，经过霜的斧正，叶子才黄出一番淋漓尽致、红出一场赤诚丰盈。那“霜叶红于二月花”的美轮美奂唯霜降天成。

“万里霜天竞自由。”在这秋天最后一个节气，校园里叶子的颜色五彩纷呈。火炬树、黄栌树、柿子树、爬山虎、枫树、槭树、杨树、槐树、银杏树，众叶金黄、彤红、苍绿、浅橙，熠熠生辉。霜降成全了树木的溢彩流光。那是红的朝圣、绿的升华、叶的涅槃，是对秋天最美的成全，真正实现秋之丰饶而容平的美满。

秋叶成熟沛然，宛如春花盛开怒放。不，那层林尽染，比春花绽放更壮丽、更盛大、更浩荡。不是枯萎谢幕，而是叶落归根的温暖，归于大地，归于时令，归于自生：隆重，酣畅，庄严，深情。山大草木成全着此时校园的秋美风景。

金银木的果实缀满枝头，颗颗如小小红宝石般红亮，寒霜成全了其红。楝树结满了楝子，寒霜成全了其黄。枇杷花开，寒霜成全了其香。中心校区道路旁的两排白蜡树，秋色连波，华彩出众，以交错的黄灿群叶，铺天曜日，光辉一路，寒霜成全了其光。

齐园餐厅北边的柿树叶子红了，我挨着树干站在树下仰视，树冠将视野完全盈满，即刻金秋加冕、红霞满天。最好看、最动人的依然是树上阳光照，照得树影飘渺、红光闪耀。

大城广场的七十二棵银杏树，叶色黄亮。太阳光金亮亮的，再辉映着银杏叶黄，光与叶相得益彰。生命总在做着无可免除的自我选择与成全，就像这些春萌夏荣秋黄的叶子，超越了命运磨砺，净化了浮世烟尘，升华了岁月性情，勇于自新、光采重生。

回了一趟老家。那些棉花柴、玉米秸、大豆秸、高粱杆、谷子稞、地瓜秧，又都收晒在村中，它们从田野回到家院，继续成全庄稼人朴质的日子。还有些待收的红薯，进一步霜打后红薯会更沙甜好吃。

麦子已新生，新新麦苗，一柄柄小“绿剑”，直指青天，那青春之力，生机无限。朝阳下霜融成露，挂在叶尖，晶莹剔透，直亮人的眼。麦子是暮秋至一冬最好的田园风景，以丰收可期的气象安抚着苍凉的时节，以最坚韧的新绿成全了冬天里的“春天”。

素面朝天的大地上，有烤地瓜、燎花生的柴火，更有村庄里升起的炊烟。“暧暧远人村，依依墟里烟。”那村里的灶火、田间的明火、阳光与土地蒸腾的地气，云烟氤氲，阳光下有动人的蓝。这田园的人间烟火，深入人心，成全了游子最好的相思。

图文：纪红

音频：子爻

编辑：朱世尧

审校：户梦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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