虫儿飞为何如此忧伤听完另一个版本
幼儿园编排童声合唱或者舞蹈,《虫儿飞》总是排在前面的选择。简单上口的旋律,萤火虫的意象,仿佛能瞬间将人带回童年的小河岸边。 然而如果你细品这首歌的歌词,却会发现它所传达的感情,似乎并不像一般儿歌那样单纯快乐,比如第二段: 天上的星星流泪/地上的玫瑰枯萎/ 冷风吹冷风吹/只要有你陪 星星不在“眨眼”而是“流泪”,玫瑰非初开而已枯萎凋零,没有微风和暖细雨绵绵,风是冷的,而所有的愿望只是“有你陪”。 我们可以和一首曲风和意境有些相近的儿歌《铃兰》简单对比一下: 密林小路旁/铃兰(啊)正怒放/ 是谁把(那)天边的繁星/碰洒在地上/ 我想那夜的森林/草丛中会闪闪发光/ 星光星光,星光星光/令人神往 不难看出,虽然同样是写自然,同样感情丰富,但《铃兰》很贴近于孩子细腻而不受约束的想象,而《虫儿飞》却更像是一个经历了许多的成人,将自己的感情化在了自然之物上。 换一种说法,如果说《铃兰》是一首儿歌,那么《虫儿飞》则更像是一首童谣,虽是儿歌的韵律,由童声吟唱,却并非为儿童创作,表达的也不是孩子的思想与情感。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,例如英国有名的童谣集《鹅妈妈童谣》(MotherGoose)中,就有很多看似残酷,实则反应了历史现实的作品,比如或与伦敦桥年久失修相关的《伦敦桥要倒塌》(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),比如阿加莎·克里斯蒂《无人生还》灵感来源的《十个小黑人》(TenLittleNiggerBoysWentOutToDine),再比如与审判与因果循环相关的《谁杀了知更鸟》(WhoKilledCockRobin)。曲调皆朗朗上口,再看歌词,却令人心情沉重。 《伦敦桥要倒塌》(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)部分歌词 由于认为不适合孩子学唱,一般国内翻译出版时都会删去这些黑暗的作品,但它们作为社会研究的意义却是不容忽视的。 但《虫儿飞》属于另一种情况。它不是历史流传下来的童谣,而是90年代末一首电影的插曲。 年,由郭富城与郑伊健主演,改编自漫画家马荣成作品《风云》的电影《风云雄霸天下》在香港上映,其中有一首由陈光荣作曲,林夕填词的粤语插曲《一对对》,便是《虫儿飞》的原版。 《风云雄霸天下》电影海报 《风云雄霸天下》讲述了一个武林中家仇与情感相纠缠的故事。天下会帮主雄霸想要得天下,于是请泥菩萨批算。因泥菩萨的预言他上半生“金鳞岂是池中物,一遇风云便化龙”,雄霸便命人找来两个与批算中生辰八字相符的孩子,收为徒弟,来让他们辅助自己成就大业。这两个孩子就是聂风(郑伊健饰)和步惊云(郭富城饰)。但聂风与步惊云的父母皆因雄霸而亡,与雄霸虽为师徒,然亦有不共戴天之仇。 正如泥菩萨所预言的那样,风、云两兄弟武义不断精湛,天下会也日渐壮大,几乎称霸武林,仅有剑圣能够匹敌。另一方面,雄霸有一个美丽的女儿孔慈,与两师兄弟一起长大,情深意笃。孔慈单纯又从小受人宠爱,竟不知感情只能是两个人的精彩,而真心认为自己可以和风、云同时在一起。 事情当然不可能如此随她所愿。更为悲剧的是,由于与剑圣十年之约迫近,雄霸设法迫使泥菩萨打开了藏有自己下半生预言的波斯宝盒,里面卷轴中写的是“九霄龙吟惊天变,风云际会浅水游”。雄霸当然不甘“成也风云,败也风云”,他决定逆天改命,设计通过令风、云反目而将二人置于死地,而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便是自己的亲生独女孔慈。 雄霸明知步惊云深爱孔慈,却将孔慈许配给了聂风。步惊云性情猛烈,跑去与雄霸决裂,发誓要带走孔慈。雄霸本想借机干掉步惊云,却不想竟错害死了自己的女儿。步惊云伤心欲绝,带走了孔慈的尸体,而聂风回忆起当年点滴往事,亦是痛苦不已。最终,由于孔慈的死和一系列事件,风、云二人冰释前嫌,决定合力与雄霸决一死战。 《一对对》在电影中出现过两个版本,一个是童声合唱版,另一个则是聂风饰演者郑伊健清唱的版本。前者出现在聂风和孔慈到剑冢看萤火的情景中。萤火纷飞,童声合唱响起,一片天真烂漫。 而后者则出现在孔慈死后,聂风一人来到剑冢,往事浮上心头,曲中所隐含的哀伤此时尽皆显现,凄入肺腑: 月亮亮众星伴随/快看看满天星泪/ 日一对/夜一对/萤火一对对 夜静静众生伴随/雨细细有风相聚/ 来一对/回亦一对/落花一对对 问萤火/照耀谁/不怕累怕孤独睡/ 扑翼飞去,在长空里/有什么不对/ 雪地冰天也一对 童声合唱版和清唱版在网上都不难找到,可先听前者,再听后者,更为动人。 如果我们看这首歌的粤语注音,会发现它是完全押韵的,押的是“oi”音,包括随(ceoi)、泪(leoi)、对(deoi)、聚(zeoi)、谁/睡(seoi)、去(heoi)、里(leoi)。正是这种韵律,配合上歌的节奏和曲调,让这首童谣好记而上口。 后来电影进入内地。如果将这首歌直接改由普通话来唱,不仅很多地方发音变得很奇怪,比如“回亦一对”,一些表达法和内地的语言习惯也不太相符。为了保证它的美感,林夕重又为曲子填了我们熟悉的《虫儿飞》版本: 黑黑的天空低垂/亮亮的繁星相随/ 虫儿飞,虫儿飞/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/地上的玫瑰枯萎/ 冷风吹,冷风吹/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/一双又一对才美/ 不怕天黑,只怕心碎/不管累不累/ 也不管东南西北 可以看出《虫儿飞》押的同样是“ui”和“ei”的韵,意境也和《一对对》一致。 究竟《虫儿飞》和《一对对》哪一首更好,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评价的标准和偏爱的理由,但不可否认的,是林夕在填词上独特的才华。 林夕 在林夕数千首作品中,《虫儿飞》或许只能算是“不足道”的随手小作,然而小中见大,依然能体会出林夕笔触之细,情感之重。 林夕一向是写情的高手,有人说他是“当代柳永”,这个比拟很有意思。柳永为歌妓写词,当年“凡有井水处,即能歌柳词”。柳永生前多靠歌妓资助,甚至死后每年清明,亦有歌妓赴其坟地祭扫。人所念者,一是其才学,二是其深情。不懂柳永的人,只看到了他词曲之艳,但有情之人却能读出艳俗之外,情至深之处。苏轼曾言: 人皆言柳耆卿俗,然如“渐霜风凄紧,关河冷落,残照当楼”,唐人高处,不过如此。 柳永《雨霖铃·寒蝉凄切》中有一句“执手相看泪眼,竟无语凝噎”,此处一个“无语凝噎”,无言胜似千言,未亲身体会过,又何以能写得出? 而林夕,也是一个将自己的一片真情掰开揉碎,再用词句缝入歌中的词人。他的歌词之所以能获得无数听者的共鸣,是因为其中的感情太真实,文字表达又极到位,凡有过相似经历的人,都会觉得林夕是将自己感受得到,但说不出的情绪用最贴切的语言表述了出来,再唱给自己听。不止一个人提到: 我觉得林夕是世界上唯一懂我的人,然而他不认识我。 林夕的感情是细腻的,他从不保留自己对歌手的偏心,为自己喜欢的歌手量身打造不同的词。 比如给张国荣的词中,他写满了率真与感性: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/完全凭直觉觅对象/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/就当风雨下潮涨 —《有心人》 给张国荣的《我》,是林夕的骄傲之作 给王菲的词,他写出了冷峻疏离,与凝练的智慧: 谁给我全世界/我都会怀疑/ 心花怒放/却开到荼蘼 —《开到荼蘼》 《红豆》可能是林夕给王菲的词中,最广为人知的一首 自己的能说与不能言说的际遇与情感,他写给了杨千嬅: 原来过得很快乐/只我一人未发觉/ 如能忘掉渴望/岁月长衣裳薄 —《再见二丁目》 林夕写了一首名字就叫《杨千嬅》的歌,还将其收入了自己的《林夕字传》中,偏爱可见一斑 林夕的词擅用修辞,擅用比兴,多借物寓意,婉转曲折,却少用主语,这其实符合中国人传统上审美与表达感情的特点:内敛、朦胧、欲说还休,与西方有很大不同。从另一方面来说,主语的缺席有时能让听者更容易将自己的故事带入歌曲中。这或许并非林夕本意,但确实起到了这样的作用。 《一对对》虽然歌短意思简单,但也同样符合林夕填词的特点。其中“日一对”“夜一对”“来一对”“回亦一对”“萤火一对对”“落花一对对”,即使没有电影中的场景,闭上眼睛听歌词,眼前也会出现同样有感染力的画面。而“一对对”的不断重复,也借自然之景,说尽了“别无他求,只愿同在”的情感。 在这里,给《一对对》与《虫儿飞》分别做了可以唱的英语翻译版,希望可以遥追林夕原词的美。由于英文的表达习惯,很难避免“I”“me”这样的主语词使用,虽是遗憾,但反过来让这首歌多了一些西方的审美元素,也算得一个安慰吧。 另外,为了与英文歌词更为契合一些,两个版本的英文名都起了Fireflies。 下面是歌曲的纯音乐伴奏,如有兴趣,可以跟音乐试唱一下: 一对对 Fireflies 虫儿飞 Fireflies (歌词翻译者:徐文静) 更 多 精 彩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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