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图：椿树的叶子

老叶新花

□芭蕉雨声

正说今年没有秋，夏直接入了冬，这几日转晴暖，有点秋模样了，分明已迟暮。

霜降写在日历上，地上结霜还早，露水只凝在清晨的郊野，我八点多磨蹭着出门，草窝里蹚蹚啥也没有。

一只戴胜鸟与我相互打量，我不掏兜摸手机它就不起飞，还是我走吧，这片草地更适宜觅食。

金叶槐瘦了，林子漏下更多的光，变得疏朗起来，我替槐松口气。金叶铺了一地，给瘦树一点依偎与不舍之意。风拂过，细叶轻快如蝶儿乱舞，可我知道那不是蝶。叶与叶摩擦，叶与枝碰撞，轻微的声响像极了叹息，我不作久留。

白蜡条青的青着，黄的是真黄，一棵树上只黄一枝的也有。这种树枝条柔韧，叶稠，夏天凉阴极好，不咋生虫，哪条街的行道树长得不好，换白蜡，一换就不用再换。悬铃木叶子也稠，风蚀生锈色，等不及变黄就落了，呈破败相，没有白蜡好看。

路边这棵白蜡年年秋里都第一个发黄，年年给它拍照。顺主干仰头望，纷披的枝条没有一根多余或不当，枝枝叶叶恰到好处，黄与绿间杂，绿得发翠，黄得轻盈，很冷艳的俊气。来往人多，没有如我这般进退流连的好事者。我总是不自觉在寻找画框，倏忽一瞥即发现一个别致的镜头。世间被无数个方块分割，由一幅幅画撺掇起来。走在画上，不小心就踩着了惊喜，不纳入手机不死心，太贪恋这美色。

踅摸来去，心里惦着乌桕的叶。一棵一棵寻来，染上红晕的不多。此时应该进太行，山上的黄栌红了，沟沟岭岭都在燃烧，杂花生树，乍一看以为春光又回。叶老换新颜，寂寥的暮秋里给人精神上的慰藉，眼明心亮才有力气抵御寒凉。

用心就有所得，找见一棵。绕过假山钻入树下，面南逆光看叶，乌桕叶倏地有了魂魄。叶脉精精细细，顷刻间泄露了天机。顿生丝丝怯意，觉着自己不配看见这些秘密，又抵不过汹涌的好奇心，这片那片看不足。

原本不算饱和的彩色叶片，光照下玲珑剔透，含情生辉。树下落叶一脚一个脆响，树上树下隔空呼应，前世，今生，躲不过一场雨一阵风。枯叶在脚底粉碎的动静，在我拍照寻找角度时并没有太在意，回头咂摸令人惆怅。置身其中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，荣枯各有其态，一个旁观者最好别出声，有的看就好。

我得意有白发老妇闯入的这张图，步履蹒跚，拄着拐杖。刚我见她坐在太阳地翻看一个本子，只瞥见页上手写的字，不知是唱谱还是诗抄。她翻阅时的神态很安静，很专注。不由多看了一眼。人老了，心还有所想，想了还去做，多好，比红叶还可爱。

拾了几片中意的乌桕叶，揣进怀里才算踏实。

回家择菜做饭也在琢磨如何摆弄那些枯叶，枯了吗，老了吗，称它秋叶更好听。捏一束，不中，拍不出神采。一个个平铺，也不好看。找出一根细纸绳，曲曲弯弯随手扔下，立等变成了一根藤蔓，叶子零星点缀其上，一缕光斜照过来，藤上叶便活了，像又回到了树上，在半空开出花来。真让人高兴。蹲着跪着痴痴拍个没完，宛若正潜心创造一个神物，谁也别打扰我。

好在秋色初萌，梢头叶片在有风的阳光下奋力揩抹。色彩斑斓的深秋大有看头，慢慢染，慢慢看，不着急。

年10月23日农历九月初七星期五6到19度，晴。

白蜡叶

椿叶

乌桕叶